陸煦抱著八妹剛回宿舍, 許昊明已經急不可耐沖了上來跟他打聽：“煦哥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曼曼姐會來當外援啊？”

“這個我是真的不知道，之前沒有聽他們說。”同其他練習生一樣，陸煦也是今晚才知道餘曼曼居然會來參加節目。

還沒等他說太多, 白澤的電話就打了過來。陸煦放下八妹, 對著室友指指電話，隨後去到走廊滑了接聽。

“曼曼過去當臨時導師的事情你聽說了吧。”

“嗯, 剛才節目組有說。所以師姐這個行程是你安排的嗎？”

白澤作為耀乖娛樂公司唯一的經紀人, 公司藝人的行程悉數都是由他安排。餘曼曼本身通告就多, 忽然調整行程過來, 擺明了有想給陸煦造勢的成分。

白澤當下否認：“不是, 是曼曼自己提的。”

而今的陸煦儼然已經是《偶像的誕生》裏面的大熱選手, 可是公司其他人總覺得要再給“小師弟”多個保障。

“你也不用有負擔，你們節目熱度高, 曼曼過去也算是給自己做個了宣傳。話說, 你的任務進度怎麽樣了？”

此時距離陸煦進節目組已經有段時間, 眼看用不了多久都能出道了, 也沒聽他提過任務相關。

陸煦腦海裏不由浮現出就季修年的臉, 心情莫名有些覆雜：“暫時可能結束不了……”

“那我就開始安排之後的一切工作安排了。對了, 你給DR代言的廣告費以及《死之詠讚》的版權費都已經打到了公司賬戶。我看了下你還沒舔個人戶頭，等會把賬戶發過來我給你打過去吧。”

白澤說了個金額，聽著還算可觀。

陸煦想都沒想, 隨後就道：“不用給我了，找個靠譜機構都捐了吧。”

“嗯？”白澤倒是沒想到他會這麽痛快, 還是忍不住確認了一遍，“全部都捐掉？”

“嗯呢，捐了吧。”陸煦的工作性質決定了他的物質欲不高, 也沒什麽特別需要錢的地方。只是話還沒說完忽然想到了謝安，而後又改了主意，“等下白總，我待會發個賬號給你，你打點錢進去，剩下的再捐吧。”

謝安一套工作裝穿了很多年，哪怕款式早就已經不合時宜也舍不得換。

住的是組織租賃的門頭房，醫院旁邊工作倒是方便，只是那麽大一個男人蜷在裏面，總覺得憋屈。

不管怎樣先給他存點錢，等他出來之後再看看在怎麽打算。

陸煦正想著，死神到家app突然彈出來一條消息——

【人民醫院住院部3號樓下新的客戶即將升天，請問是否接單？】

之前謝安為了能讓陸煦安心執行任務，自己包攬了轄區所有的訂單。現在謝安被帶走調查，自然都得陸煦來。

陸煦十分熟稔點進了操作界面，毫不猶豫點了接單，而後對著白澤說了句再見，而後立刻推門進去。

“煦哥……”許昊明本來一堆話想跟陸煦說，結果就見對方擺擺手，風一般的進了衛生間。

許昊明當場楞住：“煦哥這是什麽意思？”

韓天宇在一邊就笑他：“能是什麽意思，人有三急嘛，估計是鬧肚子了吧。”

“哦哦。”許昊明摸摸頭，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，“是我傻了哈哈哈。”

***

晚上九點半，此時的住院部早已過了探視時間。

為了保證病人休息，晚上八點各個病房已經處於半封閉狀態，大廳裏人跡罕至。

不少病房都已經關燈休息，整個樓區光線昏暗。

偌大一個住院部空氣燥熱，周遭安靜的可以清晰的聽見夏蟲低語。

忽然間，一聲尖叫打破了這份寧靜：“救命啊，有人跳樓了！”

伴隨著這個尖叫聲傳到陸煦耳朵裏的，就是重物落地聲。

那人看著是從24樓一躍而下，中間被樓間橫梁擋了下，以至於落地的時候還沒有立刻死亡。

陸煦看著地上痛苦蠕動的新客戶，垂眸再次確定資料——

【謝桂華，東城人，女，53歲。因墜樓產生重度撞擊到時胸內大出血、腦內出血以及全身骨折死亡……】

從陸煦確認死因到客戶升天其實也沒多長時間，等到陸煦在擡頭，謝桂華的魂體已經游離在身體外，楞怔盯著自己的屍體發呆。

陸煦走上前，喊了她的名字而後做了自己介紹：“謝女士你好，我是你的專屬死神，來送你上路。”

謝桂華聽到他說話不由回頭，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跟陸煦確認：“我真的死了？”

“是的。”陸煦垂眸掃了一眼地上的屍體，答案不言而喻，“不知道您初次死亡體驗感受如何？”

回想剛落地的那一瞬間，謝桂華渾身肌肉都在抽搐。她本以為得病已經夠疼了，沒想到跳樓居然會這麽疼：“我沒想到跳樓會這麽疼……”

53年的人生不算長也不算短，在謝桂華的認知裏，前42年她同別人一樣念書、工作、結婚生子，日子平凡又幸福。可是誰能想到，自從42歲查出類風濕性關節炎後，她的人生便成了一場噩夢。

最開始得病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麽，不管是晨僵還是肢體疼痛都是在她可以忍受範圍內。

可是隨著病程的不斷進展，晨僵的時間越來越長，肢體疼痛也是逐漸加重到最後每天都要承受針刺刀割一般的痛苦。

眼見自己日益變形的四肢以及全身關節，謝桂華愈發絕望，慢慢就病發了抑郁癥。

終於在這個夏日，她受夠了這樣的折磨，選擇了跳樓自殺。

本以為跳樓是解脫，卻沒想到肢體碎裂的感覺比著得病還要痛上千萬倍。

重力像是鋼刀，生生將她渾身絞碎。落地那一刻，謝桂華全身每一存肌膚都在承受撕裂的苦痛，每個臟器都像是被粉碎機給絞了一遍。

哪怕已經從那具破敗屍體裏面脫離出來，疼痛卻印在了她的魂體最深處，怎麽都抹不掉。

“我以為死了就解脫了的，……”謝桂華喃喃自語，忍不住掩面哭泣，也不知道是替生前的自己難過，還是為了死後的自己懊悔。

“好了，死都死了，不如試著嘗試接觸一個新世界。”陸煦看了眼時間，準備打開通道送她上路。

謝桂華整個人都渾渾噩噩，回神才問了陸煦一句：“所以死神大人，我是去天堂還是下地獄？”

“華國沒有天堂只有地府，不過風景比著國外天堂好得多。”陸煦溫和笑笑，平靜對她解釋道，“不過謝女士你現在首先要去的是陰間司法部接受審判。”

“審判？”謝桂華不由楞住，很不可思議道，“我這輩子沒做過什麽壞事，也沒有對不起任何人，我有什麽罪，為什麽要審判我？”

“殺人罪，”陸煦不疾不徐，只是擡手指指她，“你剛剛殺了你自己。”

“我殺我自己？”謝桂華再次茫然，不覺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自己——

好像，她真的親手殺了她自己……

臨上路之前，她還一直在回頭：“為了自殺我特意洗了澡換了新衣服，我想體面離開的，可是我沒想到會這麽慘……”

因為樓層太高，謝桂華現在的屍體根本沒法看。陸煦掃了一眼地上腦漿、血漿混合一起的場面，而後對著她笑笑：“好了，第一次赴死沒經驗，下輩子要是還有記憶的話不要再犯就好。”

謝桂華沒想到這話會從死神嘴裏說出來，她無比震驚看了陸煦一眼，忽而覺得他有些眼熟：“你不是那個……”

“好了謝女士，恭喜你結束自己的人生踏上鬼途，願你有個愉快的死亡體驗。”陸煦臉上露出職業化的笑容，蟄伏在黑暗裏既神秘又邪魅。

周遭很快響起腳步聲，依稀還有說話聲傳來：“人呢，找到了嗎？”

“沒呢，估計是在3號樓那邊……”

“趕緊過去，救護設備都帶上……”

整個住院部大樓病房依次亮起燈，四下瞬間熱鬧起來。

“誰跳樓了啊？”

“要不要報警叫救護車啊？”

“叫啥救護車，這裏就是醫院啊……”

陸煦提交訂單默默離開，嘴角似笑非笑——

死亡於個人或許是寂寞的，可是終究還是熱鬧的。

若幹病房裏不少人都站在窗口往下看，其中有個黑影一直瑟瑟發抖，直到陸煦離開才敢露面。

然而陸煦走得急，根本沒有註意到那邊的動靜……

***

從醫院出來沒多久，順手又接了兩單。

一個是老年人壽終正寢，享年93。

夢裏走的很平靜，家人在隔壁，估計得明天一早才能發現老父親已經離開。

得知自己死訊老人家十分平靜，還挺樂呵說可以去陰間找老伴兒。

“我們兩個少年夫妻，只不過她身子骨不好，比我早死了四十年。我呢這麽多年一個人也就這麽過來了。可是想想還是挺激動，我都老掉牙了，也不知道我老婆還能不能認出我……”

陸煦笑著送他上了路，沒有開口打破他的幻想——

已經走了四十年，估計早就投胎開始了新的一段人生。

很多時候人死了放不下的不是本人，而是還活著的那個。

另外一單是車禍，25歲的男人捧著手機過馬路，沒等綠燈亮起就過馬路。好巧不巧有個商務車想著搶黃燈，這人一腳從斑馬線踏上了黃泉路。

陸煦沒有過多在意他的懊悔，畢竟死亡依然是事實，人生沒有重來的機會……

***

宿舍裏，許昊明捧著手機搜索餘曼曼的相關消息，想到明天要見女神就覺得激動。

“你們曼曼好不容易來一次，我要不要給她準備小禮物呀。”沒等韓天宇跟宋哲說話，許昊明便自顧去了洗手間門口，對著裏面的陸煦請求道，“煦哥煦哥，你能不能幫我打聽下，曼曼她喜歡什麽啊。”

等了一會兒沒有回覆，許昊明又補充了句：“要是不方便也沒什麽，當然如果可以的話那肯定更好……”

許昊明說著話，只覺得洗手間裏異常安靜。他忍不住兩手扶門，耳朵貼到門上聽動靜。

“餵，你小子有毒吧。”韓天宇在打游戲，無意之中瞥見許昊明趴洗手間，不由嫌棄笑出聲，“人家煦哥上廁所你跟著聽動靜，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變態呢！”

“不是不是，我是覺得裏面太安靜，不像有人在的樣子。”許昊明指指洗手間，只覺得氣氛有些怪異。

這下連宋哲都忍不住給他翻了個白眼：“什麽叫沒人在裏面，我們不是親眼看到陸煦進去的嗎？他又沒出來，難道會閃現？”

“真的沒聲音！”許昊明有些著急，恨不得讓他們也過過來聽。

學了這麽多年的聲樂本身對聲音就敏感，許昊明自覺聽力還是不錯的。

“別，我可不想爬在廁所門口聽響兒。”韓天宇扁扁嘴，而後翻身下了床，走到洗手間門口敲敲門，“煦哥，你說句話，好讓昊明這小子清醒點。”

然而三秒過去了，裏面並沒有人回話。

韓天宇再次敲門：“煦哥？”

許昊明攤手，裏面依舊沒有動靜。

“不會是暈在裏面了吧。”長久不說話實在不符合常理，難不成陸煦暈在裏面了？

考慮到這個可能，三人不免有些著急。

“怎麽辦，煦哥不會出事吧？”

“呸呸呸，別瞎說！”

“現在怎麽辦啊？”

“能怎麽辦，趕緊破門救人啊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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